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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獎於2008年成立,跨地域推廣華語圖畫書已十個年頭,舉行了五屆頒獎典禮並評選了32本優秀圖畫書。為此,我們向創作者、推廣人、研究者及學者發出邀請,將他們與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及原創圖畫書一起成長的經驗分享給大家。
本期作者為第一屆書獎最佳兒童圖畫書首獎作品《團圓》的文字作者,現任《東方娃娃》執行主編余麗瓊。
從《團圓》說起······
余麗瓊
2008年第一次到香港,參加了一個重要的獎項發布。
那是七月的香港教育學院(現名香港教育大學),到處是陽光和美景,禮堂裡,每天都是講座,一場接一場,老師們紛紛登台坦露心扉,談論、分享圖畫書,我也驀地退回到學生年代,忙做筆記,與身邊的人交換感想,有時興奮有時茫然。我看到小思老師和豐子愷先生的女兒豐一吟,兩位老人在摯友般的擁抱後滾下熱淚,看到夏日有空調冷風貫入的空氣裡依然溫熱如春,看到許多同仁相聚重逢時眼裡對這個獎項的期許和深情,看到所有的人都在用各自的方言念出同一個名字——「豐子愷華文兒童圖畫書獎」。那一刻,我才明白,一個新生的獎項將從天而降,指引像我這樣懵懂的人走向大海未知的深處。
2009年7月22日是百年不遇的日全食,也是首屆豐子愷獎頒獎典禮。那天下午,我挺著大肚子站在窗前,眼見著天慢慢變黑,手機裡突然傳來好友從頒獎現場發來的短訊,只幾個字:《團圓》首獎!我愣在那兒,接著太陽全部被吃掉,我也整個兒沒入黑暗,連同臉上一時反應不過來的遲鈍。已六個月大的女兒在肚子裡拳打腳踢,摸著起伏的肚皮,我才知道,這都是真的,不是夢裡。
因為肚子太大,連路都走不了,我沒能參加首屆豐子愷圖畫書獎,直到一年後的上海論壇。第一次見到柯倩華、宋珮、方衛平、朱自強等老師,他們是評委,也是我之前在書裡見過無數次的名字。第一次與他們說話,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記得話沒說,臉就紅了。
接下來的上海圖書館展廳,我很吃驚地看到《團圓》裡的理髮店被活生生搬到了眼前!我走進去,又走出來;我坐坐理髮椅,又站起來研究面前的鏡子;我摸摸櫃子上的老式電視機,又拿起電吹風假裝吹頭……我不知道是自己變小了,還是回到了書裡。
後來才知道,為這次立體展覽,豐子愷獎組委會很用心地請來專業設計師,調度了各種道具,那把很老的理髮椅費盡心思才找到,店門口小小的木馬,也是很別緻的細節,它們一下子把我的童年全勾了回來。在那間理髮室流連很久,我捨不得走出來,感覺又回到了寫故事的那段日子,怎麼走也走不出,怎麼走也不想走出來。
聽說《團圓》一開始並不起眼,但在一次次討論、一層層篩選中,它慢慢浮出來,集中了所有評審的目光。他們不認識我,他們眼裡只有書。我沒參加過任何評獎,這是第一次,我想也是最幸福的一次吧。就這麼與豐子愷獎結緣,像一個在街上亂轉、不知所踪的孩子,突然遇到一個牽他手的大人,對他點頭微笑,指給他要去的地方,這讓他惶恐不安又雀躍不已。
2010年去香港分享創作經歷,與豐子愷獎的主席陳禹嘉先生和他太太相識。那時,獎項在大陸已眾所周知,身邊的人都在談論它及其得獎書,可見其影響力。我將這消息告訴了他們,陳太太竟拍起手來,與陳先生相視而笑,臉上露出孩子般的開心。我看到了這個獎後面陳先生一家殷切樸實的心,那裡只有簡簡單單的願望,就是為中國的孩子優選原創好書。
豐子愷獎為推動從獎項出來的書,每年都會去各個城市組織閱讀推廣活動,只要他們邀請,我一定會扔下手上的事情,加入進去。不是為了自己的書有更多人買,而是因為當初陳先生夫婦那雙明亮真誠的眼睛,那裡面是對這個「新生兒」無限的愛和願想,也因為在中國,有千萬個家庭有同樣的渴望,那就是看到屬於我們自己的本土優質原創圖畫書。我力量有限,但匯進豐子愷獎的團隊裡,又覺得有無窮的力氣。後來我認識了獎項的顧問霍玉英老師,也知道了當年那個陽光燦爛的香港教育學院就是她的地盤。因為對圖畫書情有獨鍾,她在扶持豐子愷獎的同時,也成立了兒童文學文化協會,推出了香港的原創圖畫書獎,致力於發掘具有本土味道的好書,培育新人新作。
而大陸,在豐子愷獎的帶動下,許多出版社、職業畫家和作家,也都將目光投向孩子,形成重新認識、學習、研究、創作圖畫書的潮流。圖畫書成為一個津津樂道的話題。與此相應,大批閱讀推廣人湧現出來,他們中有媽媽也有專家,他們進入學校、圖書館、社區等場所,為孩子們讀書、為家長解答閱讀中的困惑……豐子愷獎,像那忽如一夜的春風,吹開了千樹萬樹的梨花。
2011年的冬天,我收到柯倩華老師的來信,她像天使一樣把一個好消息送給我——《團圓》入選了“紐約時報”年度世界十大童書,而且當年的紐約公共圖書館厚厚的推薦書目,竟然從頭到尾都用了《團圓》裡的插圖!她說,我們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我像又一次撞上了百年不遇的日全食,昏頭昏腦,被幸福吞沒。
出版英文版《團圓》的英國沃克出版社寄信來,特別抱歉地向我解釋說,「紐約時報」的十大童書獎,只有畫家有獎狀,作家沒有。其實我一點也不在意,書能走到更遠的地方,得到國外讀者的認可,是莫大的肯定,我心裡只有滿足和感恩。當然,這與豐子愷獎無形的推力有很大的關係,要不是當年得獎,要不是沃克出版社的總編輯來中國參加了豐子愷獎的論壇,《團圓》哪有這麼大的福氣?許多人開始讀它,談它,尤其每年春節將至,這本有福氣的書就會被立起來,展放在書店的牆上,大紅的顏色,那麼醒目。豐子愷獎圓圓的標識襯映在封面上,像張孩子的臉,綻著金色的笑顏。
再見到陳禹嘉先生是2013年的南京。那一年第三屆豐子愷圖畫書獎在南京師範大學開幕。晚宴時,陳先生站起來,說起豐子愷獎幾年的歷程,大家認真聽,忽一下就感受到了這個獎一路的艱辛不易。最後他舉起酒杯,問這個獎還要不要辦下去,想都沒想,大家一齊大聲回答:“要!”他一開心,舉杯而盡。掌聲忽地響起,不知怎麼,淚一下湧上來,我仰起頭,只是拍手,把手心拍得通紅。
豐子愷獎每年都會請來一位國外圖畫書大師,與大家面對面交流創作經驗。這一年請的是英國的安東尼·布朗,也是我早就崇拜的人,《我爸爸》《大猩猩》《小凱的家不一樣了》……每一本都喜歡。晚宴後,陳先生特地把他拉到我身邊,讓他鼓勵我不斷創作,並留了郵箱地址在我的本子上。
這麼多年過去,我慚愧沒有給安東尼先生寫過一封信,但那個本子一直珍藏。而那晚陳先生的臉,我更沒有忘記,那上面是希望我們在這個獎項下繼續滋養成長的熱盼。但我知道,辦獎項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每兩年一次的頒獎,頻繁的推廣活動,都是人力財力的消耗,它雖是一項公益事業,需要赤誠之心,但首先需要的,是雄厚的資金。這要有持久的投入,也要有莫大的信心。我們沒有說出擔心的話,但那晚陳先生舉杯而盡,讓我們隱隱的不安煙消雲散。豐子愷獎要一直辦下去,這是多大的承諾,又讓我們多麼安慰。
轉眼十年,從2008年7月香港教育學院的發布會到今天,豐子愷獎羽翼豐滿, 去年春節前在香港,第一次去豐子愷獎組委會的辦公室,像回到了家。晚上,收到一個媽媽領著三歲大的小妹妹趕來送我的唱片,說家裡是做音樂的,因為喜歡《團圓》,就譜成了歌,讓孩子唱了錄下來,特地送來給我。聽著孩子稚嫩的歌聲,我一遍遍紅了眼圈,哽咽得不成樣子。 ■
《團圓》繁、簡、英、日、韓、法文版本封面
作者:余麗瓊 繪者:朱成梁
出版社:明天出版社
出版時間:2008年1月
第一屆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 最佳兒童圖畫書首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