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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愷是兒童的崇拜者,作畫作文無不稱頌兒童,把他們與神明、星辰、藝術三者,並列同等地位。在數十年間的創作中,豐子愷奉行了「茯苓糕」的標準:具形式之美,甜美好吃;蘊含教育意義,滋補健體。豐子愷的故事創作,大多源自豐家周末的茶話會。抗戰時期,豐家輾轉逃難,兒女求學艱難,豐子愷於是為兒女講故事以補充教育。戰後,豐子愷整理及創作故事,並予以發表,部分結集為《博士見鬼》(1948)。
誠如豐子愷所言,他的故事背後總有一個教訓。不過,我們也許可以把教訓拓展,理解為教育意義,像培養孩子的品德情意。〈一簣之功〉、〈生死關頭〉與〈油缽〉 三篇在述說驚險故事的同時,蘊含了果敢的處事之道;〈獵熊〉中的獵人感動於母熊愛子之心,頓悟護生的道理。然而,教育意義應屬多元,它可以是孩子在故事所 獲取的知識,以〈博士見鬼〉為例,孩子不單明白物理,還能學習以科學精神面對生活,破除迷信。
再者,無論「寫孩子」,抑或「為孩子寫」,豐子愷都能蹲下身,從孩子的角度,以「笑話閒談」滲透教訓。因此,豐子愷筆下的教訓,並不是枯燥乏味的教條。〈夏天的一個下午〉的爸爸想出文字遊戲,讓孩子在笑聲中渡過一個悶熱的下午,有益有味。再如〈種蘭不種艾〉,父親為孩子模擬情境,讓他們思考「種蘭不種艾」的 妙法,更透視了孩子馳騁的想像與新穎的創意。
〈赤心國〉與〈明心國〉兩篇最能見到豐子愷理想的世界。赤心者,能感應世間苦痛,為王者,赤心最大,而官次之。明心者,能以誠心示人,感情與思想都沒法隱瞞。 比之於成人,兒童有著一顆赤心;比之於成人,兒童有著一顆明心。然而,豐子愷恆常以赤心與明心觀照世界,仿如他筆下所稱道的楊柳。花木大都向上生長,於是有紅杏高出牆頭,有古木聳立參天,但愈往高處生長,卻忘了養活它的根本。楊柳不同,當春抽條,愈長愈高,也愈垂愈低,風過時,條條垂柳輕吻養活它的根本。
楊柳之美,在其下垂。
高而能下,不忘根本,豐子愷獨得垂柳之美。
霍玉英博士(香港教育大學中文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