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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来源于爱阅公益 ,作者王欣婷
九儿,绘本创作者
受访嘉宾丨九儿
绘本创作者。吉林人,现居北京。代表作包括《妹妹的大南瓜》《妖怪山》《布莱克先生和他的狗》《纽扣士兵》等。获得丰子恺儿童图画书奖、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等多项大奖。
作者丨王欣婷
爱阅公益童书专访负责人。著有长篇小说《远行的少年》《蓝茧》,采访集《寻找童书的真生命》。毕业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
作者丨王欣婷
图片丨九儿 提供
阅读13527字,了解九儿的绘本创作道路。
我通过微信视频的方式采访了九儿。采访之前,当我告诉九儿希望视频采访后,她有些俏皮地说:“视频?哈哈,那我先洗洗脸。”
到了采访的那一天,电话接通,屏幕那边的九儿戴一副圆形的细边眼镜,不仅洗了脸,还擦了淡粉色的口红,身穿一条修身的灰色粗花呢连衣裙。后来我得知她的儿子已经二十二岁,心中吃了一惊,因为视频里梳着齐刘海的九儿,就像个温婉的小姑娘。“小姑娘”说话带着东北口音,很亲切,也很活泼。跟很多东北人一样,她还很会讲故事。
关于显得年轻的事,连儿子都问过九儿是怎么保养的,她心想没怎么保养啊,还经常熬夜熬到十二点多。后来她看到一篇文章,说美容的第一要素是要开心,这让她找到了年轻的原因。“可能我还是占着开心了,因为做绘本开心。”
2010年,三十多岁的九儿“心血来潮”带着小学毕业的儿子从长春搬到北京。在一次书展上,她拿到了蒲蒲兰的名片。过了一段时间,就带着作品来到出版社介绍自己。得到编辑的鼓励后,设计雕塑的九儿从此走上了绘本创作的道路,很快就出版了自写自画的处女作《妹妹的大南瓜》。接着她和橙子合作了低幼绘本“卜卜熊和朋友们系列”,又与彭懿共同创作了幻想题材的作品《妖怪山》和《不要和青蛙跳绳》。
就在作品接连出版时,九儿却停了下来,为的是“去思考到底要怎么做绘本,以及要用什么样的状态和方式去创作。”在那之后,她开始主动寻找心怡的创作题材,和作家黑鹤共同完成了一系列自然主题的绘本,其中《鄂温克的驼鹿》 已经输出版权至十个国家。另一方面,她仅用一个月便完成了《旅程》《布莱克先生和他的狗》《纽扣士兵》三部无字书,并获得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丰子恺儿童图画书奖等多个奖项。
可以看出,过去十年的时间里,九儿在绘本创作的道路上收获颇丰。她曾有迷茫,思考之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追求和坚持。而在这追求和坚持里,最重要的,是一种自由的、开心的创作状态,以及创作主动寻找的、内心深处真正关心的主题。对她来说,只有这样,才会画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一本温暖的书
爱阅公益:九儿这个笔名有什么含义吗?
九儿:说起来你可能会感觉很惊讶。我爸爸妈妈一共有十个孩子,现在是八个,因为有两个已经去世了,我是第九个。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的本名叫杨洪力,“力”的勾写不好就像“九”。我跟蒲蒲兰合作的时候,当时的社长是石川郁子,她是日本人,她就读成了“九”,我想正好家里排行老九,就叫九儿了。
爱阅公益:听说是因为给妈妈画画,后来才有了处女作《妹妹的大南瓜》。在这之前画画吗?
九儿:我之前一直在设计雕塑。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画画。因为家里在农村,画画的素材跟现在的小朋友不一样,家里的鸡鸭鹅狗猪马牛羊都是我画画的对象,也不会去报美术班,就是特别喜欢画。爸爸妈妈很支持我,给我买了当时很珍贵的水彩笔,但是并没有为我树立将来成为画家的目标,所以,我一点压力也没有。
后来上的是师范类学校,选修课选的也是美术。因为是为教学服务的,学得比较浅,就学一些素描、水粉、画静物等等。后来我又去中央工艺进修了壁画和雕塑。生了小孩之后,画画就少了,只是简单做一些设计。
我们家之前一直在农村,慢慢地孩子们因为做生意、工作、读书等各种原因离开了。到了1995年,我们举家从偏远农村搬迁到县城,后来又搬到了长春市里。爸爸妈妈操劳了半辈子,我们本来是想让他们享享福,但是发现到了城市之后,我妈妈特别不习惯,曾经很辛苦的劳动,反而成为她最怀念的事情。出于纪念的心态吧,也是哄我妈开心,她属兔嘛,我就画了很多兔子干农活。大概二十多张,种地、除草、收玉米、收白菜、做豆腐等等。
当时不知道绘本的概念,完全没有接触过。如今绘本如火如荼的发展也只是局限在发达的大城市,在东北的很多城市绘本好像仍然没有起步。
爱阅公益:后来是什么原因来了北京?
九儿:我好像不是那种太擅长做计划的人,属于心血来潮的人。2010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躺在那儿,就想要不要去北京发展,因为看电视上说北京的文化氛围特别好,尤其在北京可以经常看到画展。其实在2001年的时候,我的雕塑作品《鸟与蛋》就参加过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世界妇女艺术展。2010年正好赶上孩子小学毕业,噌就跑到北京去了,在北京租房子,帮他联系初中(回想起来像做梦一样)。孩子上初中,我闲下来没啥事儿了,就去逛书展,那真的是第一次看到绘本,怎么有这么好玩的图书形式。
在书展上拿了一些名片,其中就有蒲蒲兰的。也没有马上去,应该是2012年3月份的时候,就拿了那些画儿去了蒲蒲兰,想推荐一下自己。当时接待我的编辑是“可爱的鼠小弟”的编辑村地春子,特别幸运。他看了画之后,说你画得这么好,这么细致,为什么不做绘本呢?要不你就自己写一个故事吧。回家的路上我就买了很多绘本,去研究结构,看大概是怎样的形式。
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画出来了。不是先写文字,而是直接做了分镜。村地老师看了我的线稿之后,说我本来想跟你讲很多绘本的东西,但是看来你已经掌握很多了。线稿一下就通过了。
接触到这个新的东西,小时候画画的愿望一下有了衔接,特别兴奋。我记得很清楚,画了五十六天,就把《妹妹的大南瓜》画完了。第一本书反而是非常顺利的,没有经过太多的磨合。后来真正的磨合是和作家合作的时候。
爱阅公益:当时为什么想写的是一家人种南瓜的故事?
九儿:很多绘本作家之前就有写小说的基础,但我不是。我又没有写过故事,我写什么呢?那些画本身就是画了我的童年,蒲蒲兰觉得可以做成绘本,那我肯定从童年出发,写我最熟悉的根植于心里的事情。小时候我们家里就是春种秋收,小院子还原了我们家当时的场景,东北就是那种土打垒的房子。
当时这个书出来之后,阅读推广人王林老师说他看得流眼泪了。他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他说这本书,是一个初学者凭着对绘本的热爱,诚恳地把它创作出来。我那时候是真的不懂,只能边做边学。感谢王林老师的鼓励,虽然我很久之后才知道。
爱阅公益:书里有一个换南瓜的情节(“我”看到妹妹的南瓜秧变黄了,把自己的换给妹妹)。这是真实的吗?
九儿:这个是自己想出来的。但是因为家里的兄弟姐妹比较多,玩的时候就会做一些呵护小妹妹的事情,比如分饼干的时候,多给妹妹拿两块。这种呵护的感觉对我来说不是陌生的,我只是想了一个方式,来呈现兄妹之间的关怀和照顾。
爱阅公益:你们家的氛围应该就像这本书一样,很温馨很友爱。
九儿:对,我现在的家也是这样,一个大家庭,挺快乐的、挺团结的。
爱阅公益:虽然《妹妹的大南瓜》是您的第一本绘本,您说之前对绘本也不太了解,但出来的作品还是很成熟的。除了温馨的感觉,我最赞叹的是里面的镜头感、画面感,像流动的电影一样。有没有受到什么其他的影响,还是可能就是天分比较好?
九儿:这个不能叫天分,但肯定是有影响的。东北人还是很擅长讲故事的,从我记事开始,我们家有一个叔叔就特别擅长讲评书。东北的乡村,由于经济不发达,冬天就是大家猫冬的季节,就形成一个习惯,一家人在一起,或者邻居来了,围着火盆讲故事,一些神怪啊,各种各样的故事。一代一代传下来,我也是一个听了很多故事长大,并且又很喜欢讲故事的人。
另外当时去书店看绘本,有一本书对我影响很大,叫做《南瓜汤》。它的颜色太温暖了,我想我一定要画这样一本温暖的书。而且因为是第一本书,也不懂太多绘画的技巧,只有有非常饱满的热情,所以不惜笔墨地画得很细。
爱阅公益:您自己之前给妈妈画的画,和最后我们看到的《妹妹的大南瓜》的风格还是有一些区别,是吗?
九儿:其实变化不太大,只是兔子更好看了,之前的兔子有一点点丑,身高比例没有书里的好。当时去蒲蒲兰的时候,跟他们学到小孩的书里面,小朋友的身体比例都是有讲究的。所以画的时候头就画大了一些,看起来比我之前的可爱。
从幻想到现实
“2016和2017年就没有出作品,做了很多的思考和调整。”
爱阅公益:《妹妹的大南瓜》之后,您有两本和彭懿老师合作的书《不要和青蛙跳绳》和《妖怪山》。
九儿:《妖怪山》磨合得很痛苦,时间也特别的长。
爱阅公益:具体有多长时间?
九儿:从开始做到出来,得有两年多的时间。绘本的文字和图画很多时候分得不那么清,我觉得就像一盘蛋炒饭一样。如果文图是一个人的,就是自己和自己商量。如果是跟作家合作,作者、画者、编辑,如何达成共识,就要一起商量。
磨合也不都来源于图,文字也改了很多稿。最开始的时候,小妖怪是从故事的开头到结尾一直都存在的,大大方方地呈现在纸上。我个人其实喜欢彭老师最开始的文稿,我记得我当时还设计了书名页,小妖怪在画面右边,指着画面左边说:“看,她们来了……”但是讨论之后,出于一些考虑,小妖怪只在拉长页的时候出现。之前有五个孩子,后来变成了四个,就是不停地推敲。每次文字要改,图肯定也要跟着改。那时候,我觉得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之前自己的绘本就像玩儿一样做出来了,这次跟彭老师合作,他是那么有名的作家,出版社很重视,我做得也非常认真,但不好的一面是会紧张。因为我是不放松的,体现到画面上,小朋友也都是紧张的状态,不够生动。
《妖怪山》还没画完的时候就开始画《不要和青蛙跳绳》,两个算是同时期创作的,但差别就很大,《不要和青蛙跳绳》里面的小孩就很灵动。因为到那个时候,经过之前紧张的状态我已经悟到了,这种紧张不应该是创作绘本的状态。所以在创作《不要和青蛙跳绳》的时候,我就跟出版社表达了这种愿望,希望不要给我太多的界定或者束缚。我还是想要一个比较自由的创作状态。这本书入选了2016年的国际儿童读物联盟荣誉(IBBY)榜单。
爱阅公益:《妖怪山》您是直接跟彭懿老师沟通吗?
九儿:对啊,我们经常会碰面。只要彭老师来北京,基本上就是小型会议。彭老师对画家很好,他不仅是作家,也是绘本研究者,每次讨论都让我受益颇多。蒲蒲兰这一点比较好,能够非常认真地把一个故事从头跟到尾,反复修改、推敲,我觉得这种方式尤其适合绘本的初学者。
爱阅公益:在画风上,他们跟您说了要怎么画吗?
九儿:我们还去采风了,去北京附近的门头沟的爨底下村,是一个很古老的村子。当时我们就琢磨这个故事应该发生在什么地方。我们想不应该发生在城市里,因为毕竟说到小妖怪、小山什么的。又觉得不应该是离城市很远的地方,于是就把它限定在跟城市有一定距离的小镇上。
至于画风,出版社倒是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担心小读者会害怕,希望色彩明亮些。但是彭老师有一个建议。他说这个故事虽然是幻想的,但是我们要画得很现实。恰恰因为是幻想,才要画得很真实,就像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样,让读者相信。所以就采取了这样的画风,画得比较细。但是我自己对这本书一直都不太满意,有很多遗憾在里面。但是无论如何,这本书就是当时自己能力所及的诚恳的作品吧。
爱阅公益:后来《妖怪山》变成很有名的一本书了。
九儿:我自己对图画确实不满意,但是不影响彭老师的故事好。我清楚地记得我在画这本书的时候的一些社会事件。比如几个孩子一起去游泳,其中一个孩子溺水身亡,剩下的孩子遭受到很多的谴责和内心的煎熬。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发生这种事情,他们也没有救的能力。彭老师的答案反而是开放的,是比较宽容的态度,每个人心中可能都有自己要过去的那道坎。就像书上说的,“每个孩子的心中都有一座妖怪山”。怎么办呢?要学会原谅自己,学会向前看,学会成长。这是留给所有读者值得思考的人生命题。
爱阅公益:《不要和青蛙跳绳》是接力出版社出的,两个出版社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九儿:蒲蒲兰可能跟创作者沟通得更紧密一些,比较频繁。接力相对来说宽松一些,比较自由,基本上做完分镜之后,就可以回去画了。
我开始做绘本的时候年纪已经比较大了,对我来说,可能更喜欢比较自由的状态。我一直觉得我没有长大,总像处在叛逆期,如果编辑跟得太频繁,我就会紧张,甚至失去热情,又去做别的事了。
爱阅公益:《不要和青蛙跳绳》很有连续性和流动性,前一页的画面引出后一页,后一页连接前一页,比如妈妈让“我”出去的画面,最右边有“我”走出去的脚,跟大象跳绳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看到狮子在门口了。这本书还很好地利用了书本本身的“边框”,动物就像真的从外面走进来一样,打破了书内和书外的边界。这些都是自己构思的吗,还是也有编辑的意见?
九儿:不能说全部,但基本上是自己在构思。画《不要和青蛙跳绳》的时候已经开始留意别人讲故事的技巧了,也学了一些皮毛,学了就赶紧用到自己的创作当中去。可能是看了很多其他的书,给了一些灵感。
爱阅公益:除了《南瓜汤》,还有对您影响大的书吗?
九儿:从2012年开始做绘本,到2015年8月份,又出版了《不要和青蛙跳绳》《回不去的故乡》《想要正好的遇见》这三本书, 在这之前我没有时间停下来学习,就是一本一本地画,甚至没有看太多的绘本。
2015年这些书都交稿以后,我才停下来思考到底要怎么做绘本,要用什么样的状态和方式去创作才能把创作变成一件很享受的事。2016和2017年就没有出作品,做了很多的思考和调整。直到2018年出了《鄂温克的驼鹿》。
喜欢的书挺多的,如果说几个印象深刻的的话,比如《抵岸》《科伦坡之狼》,还有一定要提的《鹿啊,你是我的兄弟》。我都喜欢。
爱阅公益:这些思考找到的答案是什么?
九儿:之前除了我自己写的故事,是别人把故事递给我,然后我来画。经过这两年的思考之后,我觉得我要自己寻找一些故事。所以2018年出版的《鄂温克的驼鹿》,正好是在寻找的时候,遇到了自然儿童文学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鹤。他的作品具有现实主义特点,关注中国北方正在消失的荒野文化,是我等了很久的故事类型。
我为什么喜欢自然现实题材的绘本,还是要回到童年。我是四分之一的蒙族,上学的时候每天骑自行车从科尔沁草原的尾部路过。那时候的草的丰美,你应该是没有见过的。如果赶着马车从草原上走过,被压弯了的草再弹起来,就会飞出花花绿绿的虫子。后来盐碱地越来越多,那样的草原基本上就看不见了,草变得又稀薄又矮。我发现自己对这种已经变得不再美好的,或者是渐渐逝去的东西感到非常难过和惋惜。
遇到了作家黑鹤,我读了他的几本小说,其中一本就是狩猎时代的鄂温克老猎人和一只驼鹿生死相依的传奇故事。现在鄂温克人也不多了,随着狩猎时代的结束,一些文化也随之消失,或者进了博物馆。但是他们对待自然万物的态度,是永远值得学习的,我非常想把这种东西再提出来,给现在的孩子看。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故事应该是我自己寻找到的特别想表达的故事,这是一个比较厚重的现实题材的绘本。作家的故事很成熟,我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呈现就好了。
关于驼鹿的题材确定之后,我和作家前期做了很多的工作,比如说两次去大兴安岭的腹地采风。这个时候都没有惊动出版社,是我们自己拿着钱去的。
《鄂温克的驼鹿》绘本的原型是黑鹤的小说《巨猂》,我和作者一起看如何去改编,创作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磨合。草稿都画完以后才找的出版社。总之2017年之后出现了特别自由的创作状态,非常享受。我一直觉得,对于创作者来说,自由的表达很重要,创作一本书就像拍一部微电影,虽然好的编辑会让你的书更好,但是作者自己才是编剧,是导演,是摄像……这些重要的职责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充满激情地做好自己该做的,再谦虚地接受好的建议,还有必要的修改。
爱阅公益:去采风的情况能介绍一下吗?
九儿:我们当时去得蛮远的,先到呼伦贝尔的草原。我在海拉尔机场下飞机,黑鹤穿了蒙古服,拿着一条哈达来接我。然后我们开了一天的车,一直到晚上。大兴安岭的腹地就是很中心的地方,平常旅游不可能到的地方。
他们生活在森林里的人,包括黑鹤,真的很奇妙。用科学方法能做的事情,他们靠感觉就可以做。车开到森林里以后一片漆黑,月光根本不起作用,什么方位都判断不了。
黑鹤就下了车,说要听一听他们在哪儿。我什么都听不见。黑鹤听了之后就指了一个方向,说应该在那边。他居然开着开着,就找到了一条很浅的好像是刚被车压过的路。开了一段,我们的车掉到了一个深坑里面,怎么都开不动了。黑鹤熄了火,又说我再听一听。很奇怪,远远地就听见了狗的叫声。再等了一阵儿,就听到了人走路的声音。来人领着一只猎犬,有一点点驼背,应该是老猎人收养的一个孤儿。
我们就把车停那儿了,又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找到了老猎人的营地。营地就在森林里面,推开账篷的门就是森林。人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有一种变成动物的感觉,很舒服,完全和自然融合在一起了。再回到城市,反而很不习惯。
爱阅公益:在森林里要写生吗?要为书的创作做哪些准备?
九儿:其实我对森林非常熟悉,因为东北的嘛,长白山的森林,我总去。作家说这本书在森林里的时候,我跟他说你不用担心,森林我太熟悉了,怎么画都行。作家说这个森林跟其他地方的森林不一样,每个森林都不一样。你既然要画《鄂温克的驼鹿》,就一定要来鄂温克人生活的森林。
去了之后真的不一样。长白山的森林是原始森林,树种很多,很多叫不上来名字。去大兴安岭的森林之后就会发现基本上就是针叶林、白桦树。在那里除了了解树木,还要了解植被。我还买了《大兴安岭森林植物图谱》。《鄂温克的驼鹿》里面大概画了十五种植被,我记得的有辽宁山楂、牛劲草、百秃翁等等。画完之后,黑鹤还找到了鄂温克文化的专家提建议,确保没什么问题。
爱阅公益:动物呢?
九儿:就是看驯鹿。驼鹿是森林的猛兽,肯定是看不见的。但是这个老猎人是养过小驼鹿的,作家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自己的创作。我们还要了解老人家的生活习惯,那里还有一个鄂温克的博物馆。他们的服装、所有的生活器具全部在里面。现在很多关于猎人的书里面,服装很鲜艳,其实在森林里面做猎人是不可能穿那样的衣服的。当时那个老猎人的衣服就是一个短的鹿皮,下面一双靴子,扎着腰带,衣服都是很简朴的,颜色就是旧旧的鹿皮色。
爱阅公益:看不到驼鹿就是看着照片画吗?
九儿:就是要查照片、查视频。但是老猎人是有原型的,他叫安道大叔。我们实际采风的时候接触的老猎人是个老太太,她是鄂温克最后一个萨满的女儿叫巴拉杰伊。她还写了一本小说《驯鹿角上的彩带》,会俄罗斯语、日语,汉语也说得很好,很厉害的一个老人家。但是很遗憾,没等我们这本书出版,她就去世了。
爱阅公益:《巨猂》这本小说我之前也看过。看到《鄂温克的驼鹿》的时候,其实跟想象中不太一样,颜色没有想象中那么鲜艳。
九儿:我去了解鄂温克人的时候,除了在老猎人家生活,其他的很多东西只能去博物馆了解。博物馆里面的照片是黑白的,有色彩的非常少,我还看了很多关于鄂温克的纪录片,也是黑白的。
我想既然这本书是关于已经过去了的狩猎的时代,那我不如一开始就做成很有历史感的感觉。读者翻开书的时候,就像从老照片和老纪录片开始了解这个故事、这个民族。所以最开始的图就是一个老照片的感觉,随着小驼鹿的出现,才出现了色彩。很多电影就是这样的,一开始是黑白的,随着人物的出现,渐渐有了色彩。书名页的处理也是如此,翻开大概六个对开页之后才出现书名页,也是电影的手法。前面是交代小驼鹿的身世,它回到营地之后,故事才真正开始。
爱阅公益:您喜欢看电影吗?
九儿:没事的话几乎每天看,反正有空就是看电影儿。
爱阅公益:以前就这样?
九儿:以前就这样。有条件就不会放过机会看。
爱阅公益:怪不得我觉得您的书那么有电影感,像是相机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在拍摄。
九儿:现在每次看电影都有目的性,虽然没有写总结,但是会思考。比如觉得这个镜头好,就赶紧用手机拍下来,留着学习、借鉴。
爱阅公益:有什么比较喜欢看的类型吗?
九儿:我几乎看的全是悬疑推理的,包括小说也是。像东野圭吾、江户川乱步的,电影就比如《惊魂记》《后窗》的导演希区柯克,他的基本上都看过。有一次去一个出版社和编辑谈稿子,聊天时发现他和我一样喜欢悬疑推理,我们从《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说到《海市蜃楼》,一直聊到他下班才想起来还没说稿子。
爱阅公益:《鄂温克的驼鹿》是用得什么媒材?
九儿:因为狩猎时代是有年代感的,如果只用水彩画的话,就不够厚重。我反复试验,最后试到碳铅笔。先试的是铅笔,但是铅笔和碳铅不一样,画完之后很亮,上色上不进去,而碳铅笔画完之后还有很多空隙。我等于每一页都先画了一个素描,然后再上颜色,这样一结合,画面看起来就很厚重,有一种历史的感觉。这也是反复尝试出来的。
爱阅公益:这几年您跟黑鹤老师合作了几部作品,未来如果跟别人合作的话,也会用这种自己寻找的方式吗?
九儿:肯定是。这两年约稿的也很多,很抱歉都推掉了,因为觉得黑鹤还有很多好故事可以呈现。现在也还在做一本和《鄂温克的驼鹿》差不多厚重的书,不过比那个好玩一些,也是关于少数民族、森林、动物的。黑鹤的故事有一种荒野的力量,这个是我在其他的小说里没有感受到的。这种荒野的力量、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2018年《鄂温克的驼鹿》出版的时候,那两年特别偏爱关于想象力的创意型绘本。所以我当时是很犹豫的,这种现实题材的书到底有没有人看?但是我又很想做,就请教了阿甲老师。他说这种书看起来不是主流绘本,但是是孩子书架上不可缺少的一本。他说完之后我就很释然,觉得还是该做。后来这本书真的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现在应该输出十个国家了,所有的大语种都有。
爱阅公益:所以目前您最愿意投入的,还是自然题材的作品?
九儿:其实我一直都是两步走,在做《鄂温克的驼鹿》《十二只小狗》等作品的同时,也在做自己的无字书。画现实题材的作品有很多限制,跟作家合作也有很多东西要平衡,画起来还是非常辛苦的。辛苦之余,我又偷偷出去玩儿,玩儿我自己的东西,做无字书,也不需要文字,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边吃一吃大餐,一边吃一吃地方小吃,这种状态真的太好了。
爱阅公益:跟黑鹤老师合作的过程中,有没有一些争执或者冲突?
九儿:有,有的时候很来气。气到什么程度?很多天都不说话。记得有一次我们两个人讨论一张小图,是故事里驼鹿吃多了,需要排泄的情节。排出来粪便的样子我们俩讨论了很长时间,又查了很多资料。我画出来他老说不对,说我画的是干的,闹肚子排泄应该是喷射状的。一边吃午饭一边给我说,我说太恶心了,别说了。
又比如猎人到底背不背枪啊,老猎人到底是什么状态啊。我可能就喜欢画一些看起来很鲜活的人物,但是他说在森林里生活时间长的老猎人,就是不苟言笑、很严肃的,说我画的是胡同里面打麻将的老大爷。
自然而然做成的无字书
“三本书做得有多快呀,真的就一个月时间,就画完了。”
爱阅公益:接下来我们就聊一聊让您比较“快乐”的地方小吃。《布莱克先生和他的狗》跟其他作品都不一样,完全就是写实画风的反面了。
九儿:我觉得我这个人不定性,虽然这么大了,内心还是个宝宝,很儿童。一方面很辛苦地画完《鄂温克的驼鹿》和《十二只小狗》之后,就想换个方式做点别的加压。另外当时我看到很多宣传把我归类到写实画风的插画家,但是我不想被这样定义,因为我现在画写实画风,可能过段时间又不画了。基本上一个风格画完了,就再也找不到继续的热情了,所以给大家的感觉我总是在变。我不喜欢这种定义,我要做一些新的尝试,但是具体怎么做也没想好。
有一天听东野圭吾的小说,讲的是一个人被杀害之后,有两个目击证人都看到了凶犯留在屋子里的背影。A说凶犯穿的是白衣服,B说穿的是黑衣服。这两个人都没有撒谎,为什么看到的颜色是截然相反的呢?后来才发现,凶犯穿的是黑白条纹的衣服,隔着竖条的窗户,不同的角度看到了不同的颜色。我觉得这个点挺有意思,这不就是色彩游戏吗?就记在了备忘录里。
我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很抑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走不出来。后来我养了一只青灰色的蒙古猎犬,作家黑鹤送给我的,名叫呼和(在蒙语里,呼和是青灰色的意思,比如呼和浩特,在蒙语里是——青灰色的城市)。因为有了这只狗,无论是开心还是痛苦,到该遛它的时候就得去遛它,它不知道你抑郁,也不会等你心情变好,它就闹着要你带它出去。然后不知不觉就被它感染了,会发现生活中很多简单的快乐,让生命拥有更多的色彩,渐渐的也就走出来了。
我就把由杀人犯的故事想到的“色彩游戏”和小狗带给我的改变结合起来了,创作了无字书《布莱克先生和他的狗》,布莱克这个人患得患失的,在黑色背景中看不见他,在白色背景中又看不见他的狗,他们都像缺少了些什么。到了书的最后,无论走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看见布莱克,也能看见那只小狗,因为他们有了自己的色彩。这本书采用了极简的创作手法,去掉了所有可能干扰读者阅读的因素,色彩也很单一,除了黑白灰,就是绿色,所以这本书很快就做出来了。
爱阅公益:一开始就想做无字书吗?
九儿:因为和写文字比较,我还是更擅长画画嘛。故事只是在脑子里,却不是以文字的形式,而是影像式的画面。所以很少先写出来,而是直接画出来。然后画着画着,就会发现好像都能看懂啊,就不需要文字了,自然而然就做成无字书了。但基本风格之前是想好了的,希望做个极简的风格。
爱阅公益:做极简的过程中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九儿:肯定有一些困难。有的画面确实不需要文字读者也能懂,但有的画面呢,就很不好懂。比如说有一张图是布莱克解下小狗的绳子和它在草地上玩耍,等他们走的时候,布莱克又想起来绳子了。这个就很难体现。最后没办法,就借助了漫画的手法,在他的头上画了一个圈儿,圈儿里画个东西,表现他在想什么。这种方式大多数读者已经很熟悉了,虽然有点俗套,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爱阅公益:《纽扣士兵》也是无字书,是从一首诗开始创作的?
九儿:是。非常惭愧地说,我还挺喜欢写小诗的(虽然写得不好)。这个写诗呢,和心情有很大的关系。在我忧伤的时候特别愿意写诗,而且灵感也特别多,几乎不费力就能写出来。但是最近就蛮开心的,发现一首都写不出来,所以说为什么很多诗人都忧郁。
爱阅公益:是每年抑郁的那段时间写的吗?
九儿:基本上是。因为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做过几次手术。心情不好,人就变得多愁善感,期待自己的坚强和转变,那个时候就特别愿意写。这两年我一直在跟颜小鹂老师(作者注:颜小鹂为蒲公英童书馆总编辑)合作,挺感谢她的,抛开专业度来说,她最让我开心的地方是让我很自由。
我之前有一本无字书叫《旅程》,可能因为设计风格比较独特,很多人不太了解这本书。当时颜老师说我给你出了呗,我说一本小书太孤单了吧,也不好宣传,你等一下,我再给你做两本。三本书 (《旅程》《布莱克先生和他的狗》《纽扣士兵》)做得有多快呢?真的就一个月时间,就画完了。我觉得这三本无字书,特别符合自己当时的状态,都是关于生命的坚韧、不屈不挠的成长以及蜕变,当然还有关于爱的启示。
做《布莱克》的时候就开始考虑第三本做什么,我就给颜老师读了这首小诗,问她能不能做成绘本。一般的编辑可能会说你再考虑考虑,或者你落实到文字我再看一看。但是我最不喜欢写文字,如果要落实到文字就不会了。可颜老师说“好啊好啊”,她每次都这样,“好啊好啊,我觉得很好啊,你做吧”。她这样一说,作为作者的激情就被点燃了,我就开始了。
做完了之后,颜老师会提很多专业的意见,比如《纽扣士兵》里外婆的那条线就是她加的。之前没有情感线,加了以后这本书一下变得很有感情了,要不然只是爷爷和孙子玩游戏的故事。后来颜老师又帮我请教了朱成梁老师、朱赢椿老师、蔡皋老师,他们都给我提了建议。我很感激他们专业的建议,我觉得好的建议就像金子一样宝贵,所以他们每个人都给了我金子。
当然,给我金子的老师有很多,爱讲故事的向华老师,央美绘本工作室的杨忠老师,还有远在国外的绘本艺术家郁蓉老师,在我的创作中,他们都曾毫不吝啬地把金子一样宝贵的建议分享给我。
爱阅公益:当时得到了哪些建议?
九儿:比如《布莱克》的第一页是小狗叼着绳子,后面有一个电视柜和电视机。最开始是没有的,就是一根绳子,让读者去猜,为什么是一根绳子。后来朱成梁老师说怕小读者会看不懂,还是加一些背景吧,我就加了一个背景。电视柜上还加了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枯萎的花。书的最后那个花瓶还在,但插的是绿色的植物,代表布莱克先生的心情也好了。
蔡皋老师提的意见是在最后结尾的地方。那里布莱克在喝茶,小狗又过来想跟他出去玩。我本来画了小狗叼着一条粉色的绳子,代表布莱克又发现了新的色彩。但是蔡皋老师说太刻意了,什么绳子都不叼就好了。不过后来在后环衬加了两块粉色,这是颜老师加的。
《纽扣士兵》朱赢椿老师提了建议。是怎么提的呢?也很有意思。有一次他来北京,我知道他来了,就不能放过他。但是他又没有时间,说晚上要吃晚饭,一帮人,在某个饭店里。我说我可不可以到饭店门口去堵你,给我十分钟就行。我就在饭店门口等他。就在饭店旁边的一个小桌,他给了我二十分钟的时间。他看了以后说《纽扣士兵》打斗的场面有一点少。
我后来就又加了一个打斗的场面,交代了小男孩为什么把纽扣派过去。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一个图是小男孩的两个兵和爷爷的一个兵在打,打着打着小男孩的兵就要掉下马了,明显是爷爷那一方占优。这个时候,小男孩才把小兵派过去。加了这个跨页就感觉充实多了。
《鄂温克的驼鹿》当时请教的是吕敬人老师,他不仅帮我们做了图画的排版,还对文字做了调整,将文字从左靠齐,基本一句一行,方便读者阅读。
吕老师还在开头加了一个森林的跨页。他说这个书一翻开就是近景,感觉不好,加一个远景,再翻过来,老猎人走进画面,就很好。
爱阅公益:《鄂温克的驼鹿》的风格上有点旧旧的感觉,《纽扣士兵》是不是也为了这种旧旧的感觉,画的素描?
九儿:不是,是因为纽扣太小了,如果周围的画面全画成彩色,根本找不到它了,所以就画成了素描的形式。
除了突出纽扣,因为故事情节里小孩下棋的时候有幻想的成分,那里出现的士兵没有什么颜色,如果其他的地方都画的是色彩的话,就会抢戏。我之前尝试过画颜色,发现很像戏剧。戏剧的感觉就太真实了,现在这样画,读者一看就知道是想象出来的。
爱阅公益:士兵的部分您特意用了不同的媒材,为了突出是想象?
九儿:看到带颜色的士兵很像戏剧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卡在那儿了。画了很多很多张,就是不对。我们家小孩也二十二了,我的很多书,他都参与了。他说妈妈,我来给你想一个办法,就拿我黑色的水彩,在纸上画了一个类似于恐龙的东西。他说现在就把所有的士兵都画成水墨的,我在电脑里帮你变颜色。书里偏蓝,或者是偏咖啡色的士兵,都是他用电脑处理的。这些兵我是单个画的,后来是在电脑里按照我的想法组合在一起。
爱阅公益:《纽扣士兵》的时间线是倒叙的方式,一开始就是这么设计的吗?
九儿:对,看电影真的是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尤其是看悬疑推理的电影,就是很烧脑。《纽扣士兵》也有一点点烧脑,比如说一开始出现的闹钟指向七点半的位置,有雪花。再翻,很多画面就带着线框了。再看着看着,又出现下雪,小男孩起床的那一段,之后就没有线框了。如果看书或者电影多的人,就会知道线框框起来的部分是过去时,交代了纽扣的身世。最开始的闹钟其实和后面小男孩起床的位置,是接起来的。把线框部分全都去掉,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又想起来一个老师对我的帮助,彭学军老师。我们在书展上,给他看这个稿子,他说要不然最后一页的书架旁再加一个大衣吧,挂在那儿,让纽扣就从那里掉下来,这个扣子就是爷爷掉的。
不过这个大衣画了之后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魔法童书会张弘老师拿到书和我做了很多探讨,她觉得不放这个也许更好,多少有一些刻意。也许绘本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对故事的理解和讲故事的方式,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你并不需要和别人所见相同,可能这也是绘本的魅力。
爱阅公益:中间还有一个画面我挺喜欢的,小女孩捡了纽扣,被妈妈扔掉了,还擦了擦手。
九儿:那个是后加的,都画完了,突然发现这个纽扣掉在那儿,仿佛就在等小男孩捡,太刻意了,难道不能被别人捡一下吗?就加了一个小女孩。
爱阅公益:之前说一个月就画了三本书,您平时的生活大概是什么样的?
九儿:教育小孩儿的时候我们说,你要让他尽情地玩,他才能够尽情地学。我现在就像一个正在玩耍小孩儿。2021年没想着画绘本,就想一直玩儿来着,现在也是一直在玩儿。照顾我的动物们,看电影,或者就在那里闲着,我不太爱看书,总是安慰自己看电影就等于看书。
无字书一个月画出来可能觉得快,但其实也不快。有很多插画师都是兼职画,或者有很多家务要做,可能一天就画两三个小时。但我不是,一旦想到一个点,家务活就完全给了别人,从早上九点开始,可能一直干到晚上一两点,就是一天一天连续地突击出来。我喜欢这种方式,一直保持一个状态,一旦停下来,就泄气了,不知道会放多久。
最近也是在闲着,看电影儿,看动画片。昨天阳光很好,看到我那只叫二王子的猫直挺挺地躺在院子里,尾巴甩来甩去像个大毛毛虫,突然间来了灵感。我就赶紧拿出小本子,一天时间,把分镜画完了。
爱阅公益:如果很长时间都没灵感了,会有紧迫感吗?
九儿:有,玩儿着玩儿着,就发现不行了。但是这种紧迫感很奇怪,不是来源于经济压力,也不是对名利的渴求。这种紧迫感是到我这个年纪了,依然像玩了一个暑假的小朋友,开学前一晚突然发现,天啊,作业还没写完。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无论多大年纪,老玩儿也不行啊。
最后我想讲个特别有趣的事。我会制作一些空白的本子,有了故事做分镜用。有一次坐飞机,想着心里的那个故事,想做分镜看看。结果没带笔,于是我就翻开空白的本子,在心里计算着,第一页画什么,第二页画什么,故事冲突应该出现在第七页,故事高潮应该在十几页吧……
一边想一边来回翻,一边翻一边思考着、小声嘀咕着。这样过去了大概半个小时,我旁边一位东北大哥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是实在憋不住了,你这是盲文吗?可是我也没看到凸点符号呀,你这来回翻了快半个小时了,我也想不明白你这是干啥呢,你快告诉我吧……”于是我很耐心地跟他说这是在考虑做绘本,他明白后,似乎很解脱地长舒了一口气。
你看,绘本创作就是让人着迷,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激情和理性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