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中的風景

黃芓程（繪本閱讀推廣人）
作繪者︰劉洵
出版社︰中國福利會出版社

《牙齒，牙齒，扔屋頂》的封面是一間老房子斑駁的泥牆、洗得軟軟的毛巾、瓦縫間竄出來的綠芽、簷上歇息的鴿子⋯⋯呀，有一隻飛起來了！彷彿有風、有聲、有味道。這種尋常的風景，活在每個人心裡。可惜的是，在急速發展的城市中，這種景象似乎已難長存。

翻開蝴蝶頁，一個個飽經風霜的街道名牌已開始說故事。「小荷花巷」、「尚書里」、「甘雨巷」等美麗的名字，為讀者帶來多麼豐富的畫面！當想像延伸至下一個跨頁，我們甚至可以跟鴿子一樣，在空中俯瞰每一座房子的屋頂。「屋頂」在故事中是個重要角色，因為每一代的孩子，都會把乳齒拋上屋頂，讓老房子保佑孩子快高長大。習俗一代傳一代，房子也一代傳一代。時光荏苒，生命循環，屋頂就是讓「過去」與「現在」聚合的地方。

這天，故事主人翁妞妞的門牙剛掉了，讀者於是跟隨她穿梭老街老巷，找她的爺爺去。充滿活力的小身軀，跟恬靜的環境相映成趣—「此刻巷子好像一隻懶洋洋的小貓，還在呼呼地睡覺」，妞妞呢？跨過膝蓋般高的門檻，緊緊握著拳頭，快步走過。就這樣，故事節奏跟著妞妞的步伐逐漸加快，而讀者亦逐一探索這個社區的面貌。

在巷子裡發生的事何其多！有爸爸替孩子理髮、有孩子圍在一起玩、有太太在晾衣服⋯⋯各家各戶打開大門，分享著共同的生活空間。畫面以暗啞的水彩為底色，加上鋼筆勾畫細節。接連數頁的遠景以偏高的廣角度呈現，讓讀者彷彿變成牆上的閉路電視，默默觀察著一切。突然，融和的氣氛被畫面上出現的「拆」字打斷。此時出現的文字是：「那個賣汽球的大哥哥總是半蹲半站的，這樣他就不會像雲朵一樣飄走—他自己告訴我的」，魔幻又帶點天真的童言，跟悄然而至的現實成了強烈對比。

爺爺帶著妞妞回家，背景中的高樓漸漸由矇矓變成清晰。高樓由筆直的線條和密密麻麻的格子組成，同時，創作者將一棵大樹由前景一直畫到框外，展現頑強的生命力和鬥志。建立與破壞、成長與凋零，同時發生。

在故事尾段處，一天將盡，橫跨兩頁的吊臂驚心動魄地伸展著。它代表一種巨大的外來力量，更流露故事內外的人對未來的無力感。正在長大的妞妞，跟步入晚年的爺爺，將以各自的生命軌跡前進。有什麼可以傳承下去呢？乳齒掉了會長新的牙齒出來，社區拆毀了卻難以復再。惟有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像屋頂上的瓦片，一塊連一塊，守護著簷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