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s & Events
神仙組合為您解密圖畫書創作文圖合奏的秘密! —— 雍.卡拉森VS麥克.巴奈特創作對話之一
文圖合奏的秘密
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組委會榮幸地邀請到多次虜獲殊榮的圖畫書大師雍.卡拉森先生與麥克.巴奈特先生於第七屆頒獎典禮上分享文字作家和畫家之間的共同創作經驗。
嘉賓介紹:
麥克.巴奈特是一位多產作家,他不僅創作了像 Leo : A Ghost Story (《為什麼你看不見里歐》)以及How This Book Was Made 等圖畫書,還創作過系列小說,如 The Terrible Two 和 Kid Spy(《特務男孩》)。
雍.卡拉森曾應邀在2015年第四屆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頒獎禮現場擔任主講嘉賓。他是文字與圖畫作者,創作出很多大獎童書,如 I Want My Hat Back(《找回我的帽子》)和 This Is Not My Hat (《這不是我的帽子》)。他也為其他的文字作者繪製圖畫書和小說插圖,比如與麥克.巴奈特合作的六部作品。
專訪共1萬餘字,字字珠璣,我們將分三期發表,以饗讀者。
第一期:圖文合奏的秘密
麥克:在疫情之前,其實雍和我都在同一個城市,我們經常是非常緊密地工作的,都坐在一起。大家知道我是一名作家,我經常會為孩子們寫一些圖畫書,還有小說。但我是沒有辦法畫這些漂亮的圖片的。我的作品都是和插畫家一起合作的。
雍:我是既會寫也會畫的。有些人可以既會寫又會畫,有些人像麥克一樣,他可能不太擅長畫畫,當然了,我可能沒有麥克寫得那麼好,沒有麥克寫的那麼快,但是如果給我時間比較長一點的話,我也能夠寫。其實我會做的事情,就是當我生氣的時候,我就自己寫書,就不要他寫了。 (笑)好像我是對麥克了四次生氣,因為我自己創作了四本書。
但是實際上自己創作跟合作的模式之下所創作的書籍,會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比如說,這種合作是非常重要的,合作過程當中,我們能夠得到很多的信息,能夠利用雙方的優勢去做作品。
麥克:雍和我合作了六本書,其實我對於我和雍之間合作的這些書,是感到非常驕傲的,這是一種特殊的合作方式,我也覺得我們一起合作創作的這些故事,是我們分別單獨工作所不能創作出來的。
雍:比如說在我自己創作的時候,我就需要去找一些素材,找一些物體,然後,對著他們進行創作。但是當我和麥克一起合作的時候,他會給我一些畫畫的對象,這些作品的對象,並不是我經常會畫的,然後那些故事也不是我會經常想起來的,他給了我很多的建議,給了我一些想法和素材,讓我去開展工作。
麥克:雍和我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們在合作這些書籍的時候,並不僅僅是專業上面的一種合作,同時,他也是記錄下來了我們深刻的友誼。在美國,作者和插畫家相互認識,然後在合作的時候互相去討論的內容是非常不尋常,不常見的。其實雍和我在合作書籍之前已經是好朋友了。我和雍是在一個派對上認識的。
雍:這個派對是為我們當時一些認識的朋友所舉辦的。當時,我們的代理人就對我們說:「雍和麥克,你們倆都是很喜歡《青蛙和蟾蜍》這本書的。」當時《青蛙和蟾蜍》在孩子中間也是非常非常受歡迎的一套書。
麥克:《青蛙和蟾蜍》這套書,講的是一個非常美妙的關於友誼的一個故事。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們就非常喜歡這套書,當然我們現在是成人了,仍舊是非常喜歡這套書,所以,這套書在我們的職業生涯開始時就對我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所以,之後我們就這套書討論了好幾個小時,然後我們當時就知道我們會成為好朋友。
雍:《青蛙和蟾蜍》是艾諾.洛貝爾所寫。
麥克:圖畫書的製作過程通常是先有文字,先有故事,然後再會有插畫。在美國也是,通常都是一本書先以文字的形式出現,創作完成後就賣給出版社,在這個過程中是不會有任何的插畫家的加入的,是純粹的一個文字的形式。但是從我們合作第一本書開始,雍和我就採用了一些不同的方式進行合作。
我們合作的第一本書,就是從一張圖片開始的,也就是大家看到的現在顯示的這張圖片。那張圖片是雍很早之前就畫了,在我認識到他之前很久,當他還是一個大學生的時候,他就畫了這張圖。
這張圖片是我在雍的網站上面發現的,當然網站上面還有一些其他的作品,當我看到這張圖片的時候,它就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很喜歡這張圖片,在圖片上面,看到一個女孩子還有她的狗,他們都穿著毛衣在雪中行走。我就把這張圖片拖到我的電腦上面保存。我保存的時候,還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Extra Yarn.JPG。我立刻就覺得Extra Yarn(多餘的毛線)這個名字就開始講述一個故事了。其實這就反映了一個重要的製作圖畫書的一種方式:文字和圖片結合在一起,開始講述一個故事。
這張圖片描述的是,這個女孩子給自己織了一件毛衣,然後有一些多餘的剩下的毛線,就給她的小狗也製作了一個毛衣。我就想,如果說她還有剩下的毛線,她會給誰繼續製作毛衣呢?當時我非常興奮,所以就寫了整個故事。之後,我也變得非常緊張。我把我寫的故事發給雍,我跟他說:「雍,我希望你還沒有為這張圖編故事,我寫了一個這樣的故事,希望你喜歡。」
雍:我回答「是的,我喜歡。你偷了我的點子,不過沒關係,故事寫得非常好。」
麥克: 所以大家就可以看到我們的這本書——《神奇的毛線》就製作出來了。左邊是六、七年之前用當時畫的那張圖,右邊就是我們在這本書上面所用的插畫。我覺得要說一點,當你在創作圖畫書的時候,一定要記住,其實文字只是圖畫書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
我們要留出很多的空間,留出這樣的一個結構,讓這些圖畫能夠在這個過程當中,真正地去講述故事。當我寫下這個故事,我其實也希望雍根據我這個故事去做插畫的時候,會享受這個過程。
雍:在我看了麥克所寫的文字之後,我覺得麥克是真正讀懂了我的圖,他寫了這樣一個故事,讓我覺得非常有興趣去為他做插畫。
其實我很喜歡畫雪,過去是這樣,現在仍然是非常喜歡畫雪的,如果說只有雪這個內容,那其實甚至都不用畫,因為原來這個只就是白色的。我也是非常喜歡畫小房子的,我喜歡給這些圖片的一些結構,在不同的這些物體上面,再增加更多的內容。麥克的描述當中,有講到小房子、小鎮、煙囪……所以這就給了我足夠的信息、足夠的空間去畫這些內容。
其實我自己創作書的時候,也會去想一下我喜歡畫哪些東西,然後為這些我喜歡畫的東西去寫一個故事,所以麥克他寫了這樣的一個故事,對我來說就像是一份禮物一樣,讓我能夠去為他作畫。
麥克:你說的這點確實非常到位,當你在想為別人寫一本書,或者是為自己寫一本書的時候,特別是這些書要有插畫在其中的話,你就要想像一下,你所用的這些文字、這些詞彙是如何能夠像一個禮物一樣,給到那些插畫家,讓他們能去畫。
所以你寫的這個故事,一定要是有趣的、非常美妙的。同時讓插畫家畫的時候也覺得非常地興奮,有興趣。當然,有的時候在你寫書的時候,你也會帶來一些問題,插畫家需要去解決這些問題。
雍:我可以這麼說,在你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它要有一些視覺上面的需要。比如說,麥克所寫的這個小鎮是沒有顏色的、乾巴巴的,那麼這個問題如何解決?就是能夠通過這個小女孩後面所編織的各種各樣的顏色的毛衣來解決,所以,需要有一些視覺問題產生,然後讓插畫家插畫家去解決。
麥克:雍在解決這個顏色的問題的時候,他其實也像是創作者一樣,也像是書的作者。就是作者本身並沒有全部的掌控,而是說大家一起創作這本書。其實有很多敘事的元素,是可以由插畫家來決定的。
比如說這一頁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雍做了一個非常好的選擇去呈現它。
在這頁上面發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就好像是故事要結束了,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來一位公爵、一個壞蛋,他跨越了海洋,從世界的另一端突然出現了這個小鎮上。雍就需要去想,如何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角色很好地與故事結合起來。
雍:之前我所提到的這個小鎮沒有顏色,死氣沉沉。這個問題其實是被安娜貝拉已經解決了,她通過自己各種顏色的毛衣解決了小鎮的這個問題。所以有理由去相信這個故事到這邊就可以結束了。但是在這個時候,麥克他就又引入了一個新的角色,是一位公爵,也是讓大家吃了一驚。為了強調這種讓人驚訝的效果,我就直接把這位公爵放在了這一頁上面,就和前面的內容放在同一頁上面,而不是分頁去呈現。
通過這種同頁的展示,就帶來了一種感覺,這個公爵的出現突然打斷了小鎮的寧靜,同時,也讓讀者做好心理準備,進入下一個階段。
這樣的一個決定是我做出來的,讓讀者覺得非常非常想翻到下一頁,所以,這也是在你為其他人的書做插畫的時候,可以產生的一個很好的效果。其實我們可以做一個對比,就好像是電影製片一樣,由你來決定要在屏幕上面,給多少時間去呈現其他人的這個故事,所以,對於插畫家來說也是一樣,有這種感覺。
麥克:在圖畫書當中,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文字和圖畫要起到不同的功能。在這個過程當中,文字講述了一部分的故事,而圖畫講述了另一部分,文字需要留出一些空間、一些空白,而這些空白正好可以由圖畫去彌補、去填充。
所以故事文字是這樣:
有一天,有一位大公爵,他非常喜歡衣服,他也是穿過了重重海洋,然後要求去見安娜貝拉。
通常我自己在寫小說的時候,當我再介紹一個新角色的時候,我會需要花很長的篇幅去描述這個新的角色,它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所以我可能會這樣寫:公爵非常高,戴著大帽子,帽子上面是飄舞著羽毛。他穿著長長的靴子,他的衣服也非常的昂貴。然後再寫,他身邊帶了一把劍。他的鬍子非常長。
一般來說,如果自己寫小說的話,這就是一個非常戲劇化的一個開場對人物的描述,但是在這裡我沒有寫任何相關的描述。因為所有的這些信息,所有這種戲劇化的效果,都能夠通過雍的插畫來反映出來。
對圖畫書來說,文字給出的信息,是不需要涉及由插畫能夠給出的信息的那部分。
當然,有時候這也是一個相反的相輔相成的過程,比如說,圖片沒有給出這方面的信息,但是文字給出了。
所以我們把這一頁上面的文字讀一下:在那個晚上,大公爵僱傭了三個強盜,然後闖到了安娜貝拉的房子當中,他們把這個盒子偷走了,然後,越過了雪地,又穿過了重洋,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雍:當我讀到這段文字的時候,我就開始想,我應該為這段文字配上怎樣的插畫?以及我能夠做出怎樣的插畫。所以我這邊講的其實並不是說從技術的角度去考慮如何去畫三個強盜,然後去畫安娜貝拉的房間,而是說從情感的角度說,我應該呈現哪些部分。
有一種替代的方式,就是我可以畫三個強盜破門而入,或者說是他們搶劫後離去,安娜貝拉發現自己的盒子被搶劫的這些場景。但是這樣子去畫,讓我的感覺太悲傷了。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去將它呈現出來。當我看到其實麥克的文字當中,都已經描述了這段內容,那麼我就決定畫這樣的一個場景,也就是留下了那些偷盜時用的梯子,另外還有這條小狗為了保護房房子,然後跑到很遠的地方去。
要選擇合適的時刻,反映出圖片與文字不一樣的地方,實際上是插畫師非常非常好的一種選擇和權利,能夠留下空間,讓讀者去想像發生了些什麼。
麥克:如雍所說的,圖畫書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文字和圖片可以一起共舞。同樣,聽故事的孩子們也需要一起去動腦筋,去想像一下,這樣他們便能夠聽到這些文字的描述,然後看到了這些書上的圖片,他們可以把這些信息結合起來,把他們聽到的和看到的信息放到腦中,只有在同時結合起來的情況之下,組織一個完整的故事。
所以,將這兩個不是非常匹配的內容放在一起,就變成了一種很好的方式,能夠讓我們進一步地去解構,去了解圖畫書創作的原理。
雍:除此之外,從情感的角度,我們要去思考為孩子們畫些什麼,我想孩子在看到這張圖片之後,他們腦海當中能夠浮現出來的是什麼,比如說,安娜貝拉在窗口非常傷心地張望遠處,這種圖片甚至能夠比我畫出來的更加的悲傷,所以這是一個非常好地啟發孩子們去想像的一個機會。